最近的生活事件:出國樂,伴手禮分享鄰里
五月,阿銀剛跟大女兒從大陸北京回來,去玩了半個月,阿銀帶著喜歡吃的北京點心回到台北。阿銀這趟玩的很高興,大女兒美珠安排的很妥當,總想著帶回來給鄰居的拌手禮可別漏了誰。這次出發,美珠約了阿銀,還有以前工作的同事,一塊去玩。大家都退休了,正是可以有錢有閒享受一下的時候,阿銀正好可以跟女兒到處去玩,總是滿心期待下一次出遊。
阿銀今年已經八十三歲了,從先生退休後,就跟先生到處出遊,去過日本征服過幾座山,也去過美國看大峽谷,台灣更是不用說,幾乎都踏遍了。阿銀喜歡爬山,也喜歡旅遊,現在先生不在了,女兒也正好退休,接替了先生的位置,繼續帶阿銀走遍千山萬水。
阿銀很喜歡這樣,身體還有體力可以出去玩的時候,就想盡可能得到處看看。自從阿銀的先生去世以後,阿銀就更相信要及時行樂,趁身體可以的時候,什麼想做的,什麼想玩的,都不要浪費時間。所以每次孩子說要帶她出門,阿銀都是滿腔熱情,盡可能的配合,不給女兒添麻煩的情況下,能去就去,去哪裡阿銀都有興趣,充滿熱誠,讓女兒也感到很放心。
我不會挑剔,她們說要去哪我就去哪,現在有可以去就很好了。我們也不要給人家添麻煩,就配合行程啊!我女兒很孝順啊!都會帶我去,我覺得什麼都好玩,走走看看,吃新奇的東西,看風景,最棒了!
有糖尿病的阿銀,最喜歡吃甜食,被醫生規定要控制,但還時常常忍不住偷吃甜食。出去玩的時候,阿銀最喜歡去買當地特色的小零嘴,帶回來給鄰居當拌手禮也好,自己吃也好。雖然一次只能吃少少的量,就像香蕉一次只能吃半個,可是阿銀還是愛吃的要命,偷吃糖的話就會被女兒叨唸,要她小心血糖。
可是我就是好愛吃甜,她們切芭樂給我吃,我喜歡吃水果啊!由其喜歡吃芭樂。吃水果就想吃甜的,她們就挑不甜的給我,我要是吃甜芭樂就會被唸。喔,好討厭喔!但是有什麼辦法?身體有病就是這樣,限制很多啦!她們也是為我好,我自己也是會怕啊!所以就盡量忍耐。
阿銀今年已經八十三歲了,從先生退休後,就跟先生到處出遊,去過日本征服過幾座山,也去過美國看大峽谷,台灣更是不用說,幾乎都踏遍了。阿銀喜歡爬山,也喜歡旅遊,現在先生不在了,女兒也正好退休,接替了先生的位置,繼續帶阿銀走遍千山萬水。
阿銀很喜歡這樣,身體還有體力可以出去玩的時候,就想盡可能得到處看看。自從阿銀的先生去世以後,阿銀就更相信要及時行樂,趁身體可以的時候,什麼想做的,什麼想玩的,都不要浪費時間。所以每次孩子說要帶她出門,阿銀都是滿腔熱情,盡可能的配合,不給女兒添麻煩的情況下,能去就去,去哪裡阿銀都有興趣,充滿熱誠,讓女兒也感到很放心。
我不會挑剔,她們說要去哪我就去哪,現在有可以去就很好了。我們也不要給人家添麻煩,就配合行程啊!我女兒很孝順啊!都會帶我去,我覺得什麼都好玩,走走看看,吃新奇的東西,看風景,最棒了!
有糖尿病的阿銀,最喜歡吃甜食,被醫生規定要控制,但還時常常忍不住偷吃甜食。出去玩的時候,阿銀最喜歡去買當地特色的小零嘴,帶回來給鄰居當拌手禮也好,自己吃也好。雖然一次只能吃少少的量,就像香蕉一次只能吃半個,可是阿銀還是愛吃的要命,偷吃糖的話就會被女兒叨唸,要她小心血糖。
可是我就是好愛吃甜,她們切芭樂給我吃,我喜歡吃水果啊!由其喜歡吃芭樂。吃水果就想吃甜的,她們就挑不甜的給我,我要是吃甜芭樂就會被唸。喔,好討厭喔!但是有什麼辦法?身體有病就是這樣,限制很多啦!她們也是為我好,我自己也是會怕啊!所以就盡量忍耐。
現在的生活:早晨的外丹功,婆媽的聚會。
阿銀育有五個女孩,一個男孩,最小的是兒子。當初要生這個男孩可是戰戰兢兢,拼了命的生,就是希望家裡有男丁傳後。婆婆給阿銀的壓力可不小,好不容易生出男孩,阿銀才從生男生女的壓力中解脫。現在的阿銀與兩個女兒同住,這兩個女孩沒有結婚,母女三人一起共同生活,倒也很習慣。大女兒出嫁以後,住在隔壁巷子,有空就會回家走動,一家人感情很好。小兒子在美國工作,一年只能見上一面,剩下的兩個女兒嫁到南部,過年回來時就熱鬧了。
跟女兒同住,最大的好處是阿銀幾乎不用負擔家裡的家務,整理家裡跟做菜,孩子都會輪流去做。事實上,這兩個女兒除了沒有結婚讓阿銀有些擔心之外,事業都很有成就,也能照顧自己。對阿銀來說,那個年代的女子哪能有這樣的生活跟自由呢?所以在適婚年齡那幾年叨念過後,現在阿銀也懂得接受女兒不婚的選擇。
淺眠的阿銀,固定每天四點半就起床,五點給自己泡植物奶喝。要注意植物奶不可含糖,喝完之後再出去。五點的天色還暗,阿銀會注意自己走在大路邊上要小心,盡量也穿亮色外套。走到公園大約要走半小時,阿銀享受清晨那種微微冷冽的空氣夾帶著水氣,一路走到天大亮,差不多就走到公園了。
公園裡有個各式各樣的社團,社交舞的,或是下棋的,當然還有阿銀最喜歡的外丹功。通常大家都是五點半集合,大家因為外丹功而在公園聚集一小時,六點半一到就結束,大家可能會各自回家或是在公園繼續聊天。阿銀喜歡這段時間的交流,有時候阿銀會去附近市場買菜,再拿菜回來小涼亭裡繼續跟大家聊天,一邊撿菜一邊聊天是最開心的。
九點一到,大家就有默契的四散,阿銀會坐公車回家。早上太早還沒有車,九點以後就有公車了,半小時的路程說短不短,走起來也是很累人。回到家後阿銀才會吃正式的早餐,稀飯或是五穀粉麥片配麵包。阿銀記得運動前不要多吃,回來才吃多一點澱粉,這樣的份量剛剛好。
洗個澡看個電視邊撿菜,有時候睏了就睡回籠覺,中午再起來吃,女兒會準備簡單的麵條或是炒飯,晚上才吃比較多,比較豐盛。我下午的時候就邊看電視邊隨手做點簡單的家事,折個衣服或是幫我女兒準備晚餐要煮的菜。我最喜歡一邊看連續劇,大陸的古裝戲,或是韓劇的古裝戲我都愛,她們衣服都設計很漂亮,女生的打扮都很美,我喜歡看那個。我以前受的是日本教育,國語聽得懂但是有些意思也是不很懂,女兒在的話,就會跟我解釋。連續劇就像是說故事一樣,我喜歡歷史故事。像是以前,我愛看歌仔戲一樣,現在我就也喜歡那些有故事的。晚上也會看台語劇與大愛台,談話性的政論節目我也喜歡,其實電視轉來轉去都會看一下,有喜歡的就看,看到十點多或十一點就睡覺。
阿銀越老,就越覺得睡眠品質越不好,睡眠變短也變淺了。有時睡不好,三點就醒,醒了就睡不著,幾乎要捱到天快亮才能睡著。睡不著時阿銀就在床上翻來翻去,直到天亮,或是四點半起床。阿銀不敢吃安眠藥,醫生開給阿銀都會被丟掉,阿銀認為吃藥感覺會上癮,於是寧願忍受早早就清醒也不敢吃藥幫助睡眠。
我一天最開心就是跟大家聊天的時候,大家一群人買了菜,就可以開開心心聊天,說到都會笑,笑就是開心了。大家都是婆婆媽媽,年紀差不多,我們可以聊的也差不多。有伴可以聊天最好,大家有話說時間很快就過去,而且大家聚會說話比較不會老,腦子有在動,也有朋友。我喜歡逛市場,和出國旅遊,如果孩子約我,我就喜歡出國,我們會約社區的好朋友、我女兒的同事一起出去玩。我自己也會坐捷運公車出去,我會自己去,以前都自己去,去榮總也自己去。我女兒帶我去過的地方,比方說萬華的麵線,我就會再帶我的社區朋友,一些老人家去。他們叫我大姐,我就帶他們去玩,他們很喜歡跟我,我很會帶他們去遊覽,台北市我都熟,帶大家去吃小吃。
我一天最痛苦時候就是睡不好的時候,睡不著讓我最不快樂。我在家走來走去,坐來坐去,只能熬到起床的時候,那真痛苦。可是人老了就這樣,常常想睡又睡不好,實在也沒辦法。
除了睡眠品質被阿銀抱怨,其實阿銀還滿懂得享受生活的。老伴走以後,阿銀的確覺得孤單,可是在孤單之餘,阿銀也知道把握生活中剩下的時間,去經營自己的生活。兩個女兒相伴,偶爾地出遊,都讓阿銀感到快樂。一天的漫漫長日有了打發其實時間也過得很快,像是白開水,好像沒滋沒味,可是天天就是這麼過下去。不酒不菸的阿銀,在年老以後也越來越注重身體保養,特別是睡眠出現問題後,也不喝茶了。喝著白開水,阿銀體會生活,單純、充實、健康,也平凡。
跟女兒同住,最大的好處是阿銀幾乎不用負擔家裡的家務,整理家裡跟做菜,孩子都會輪流去做。事實上,這兩個女兒除了沒有結婚讓阿銀有些擔心之外,事業都很有成就,也能照顧自己。對阿銀來說,那個年代的女子哪能有這樣的生活跟自由呢?所以在適婚年齡那幾年叨念過後,現在阿銀也懂得接受女兒不婚的選擇。
淺眠的阿銀,固定每天四點半就起床,五點給自己泡植物奶喝。要注意植物奶不可含糖,喝完之後再出去。五點的天色還暗,阿銀會注意自己走在大路邊上要小心,盡量也穿亮色外套。走到公園大約要走半小時,阿銀享受清晨那種微微冷冽的空氣夾帶著水氣,一路走到天大亮,差不多就走到公園了。
公園裡有個各式各樣的社團,社交舞的,或是下棋的,當然還有阿銀最喜歡的外丹功。通常大家都是五點半集合,大家因為外丹功而在公園聚集一小時,六點半一到就結束,大家可能會各自回家或是在公園繼續聊天。阿銀喜歡這段時間的交流,有時候阿銀會去附近市場買菜,再拿菜回來小涼亭裡繼續跟大家聊天,一邊撿菜一邊聊天是最開心的。
九點一到,大家就有默契的四散,阿銀會坐公車回家。早上太早還沒有車,九點以後就有公車了,半小時的路程說短不短,走起來也是很累人。回到家後阿銀才會吃正式的早餐,稀飯或是五穀粉麥片配麵包。阿銀記得運動前不要多吃,回來才吃多一點澱粉,這樣的份量剛剛好。
洗個澡看個電視邊撿菜,有時候睏了就睡回籠覺,中午再起來吃,女兒會準備簡單的麵條或是炒飯,晚上才吃比較多,比較豐盛。我下午的時候就邊看電視邊隨手做點簡單的家事,折個衣服或是幫我女兒準備晚餐要煮的菜。我最喜歡一邊看連續劇,大陸的古裝戲,或是韓劇的古裝戲我都愛,她們衣服都設計很漂亮,女生的打扮都很美,我喜歡看那個。我以前受的是日本教育,國語聽得懂但是有些意思也是不很懂,女兒在的話,就會跟我解釋。連續劇就像是說故事一樣,我喜歡歷史故事。像是以前,我愛看歌仔戲一樣,現在我就也喜歡那些有故事的。晚上也會看台語劇與大愛台,談話性的政論節目我也喜歡,其實電視轉來轉去都會看一下,有喜歡的就看,看到十點多或十一點就睡覺。
阿銀越老,就越覺得睡眠品質越不好,睡眠變短也變淺了。有時睡不好,三點就醒,醒了就睡不著,幾乎要捱到天快亮才能睡著。睡不著時阿銀就在床上翻來翻去,直到天亮,或是四點半起床。阿銀不敢吃安眠藥,醫生開給阿銀都會被丟掉,阿銀認為吃藥感覺會上癮,於是寧願忍受早早就清醒也不敢吃藥幫助睡眠。
我一天最開心就是跟大家聊天的時候,大家一群人買了菜,就可以開開心心聊天,說到都會笑,笑就是開心了。大家都是婆婆媽媽,年紀差不多,我們可以聊的也差不多。有伴可以聊天最好,大家有話說時間很快就過去,而且大家聚會說話比較不會老,腦子有在動,也有朋友。我喜歡逛市場,和出國旅遊,如果孩子約我,我就喜歡出國,我們會約社區的好朋友、我女兒的同事一起出去玩。我自己也會坐捷運公車出去,我會自己去,以前都自己去,去榮總也自己去。我女兒帶我去過的地方,比方說萬華的麵線,我就會再帶我的社區朋友,一些老人家去。他們叫我大姐,我就帶他們去玩,他們很喜歡跟我,我很會帶他們去遊覽,台北市我都熟,帶大家去吃小吃。
我一天最痛苦時候就是睡不好的時候,睡不著讓我最不快樂。我在家走來走去,坐來坐去,只能熬到起床的時候,那真痛苦。可是人老了就這樣,常常想睡又睡不好,實在也沒辦法。
除了睡眠品質被阿銀抱怨,其實阿銀還滿懂得享受生活的。老伴走以後,阿銀的確覺得孤單,可是在孤單之餘,阿銀也知道把握生活中剩下的時間,去經營自己的生活。兩個女兒相伴,偶爾地出遊,都讓阿銀感到快樂。一天的漫漫長日有了打發其實時間也過得很快,像是白開水,好像沒滋沒味,可是天天就是這麼過下去。不酒不菸的阿銀,在年老以後也越來越注重身體保養,特別是睡眠出現問題後,也不喝茶了。喝著白開水,阿銀體會生活,單純、充實、健康,也平凡。
過去的生活經驗:黑暗的礦坑,無聲的女人。
阿銀的一生,就像倒吃甘蔗,現在的甘於平凡,其實是最踏實的安定。小時候阿銀住在平溪,在日據時代只能念到小學畢業,當時的教育是日式教育,讓阿銀也習慣以日語跟朋友溝通,以至於現在如果看報,也只能認得部分的漢字。戰時的童年,常常在躲空襲警報,阿銀對於念書時的經驗已幾乎忘記,幾乎就是傻傻的跟著別人,跑警報就跑警報,真正上課的天數反而有限。長大以後,沒有學過漢字的阿銀,在成長的過程中,才慢慢從認字開始,學會閱讀。
二十歲阿銀結婚,嫁給大八歲的先生,阿銀住到瑞芳來,生活經驗倒是很類似的。阿銀的父親是礦工,對阿銀來說從小就看爸爸在礦坑裡賣命,嫁給先生後,只是換了一個礦坑。那時整個瑞芳平溪一代,就是這樣的生活方式,以礦坑的產業為主。
吳念真的小說就是我的人生寫照,我自己的家就是這樣,我的先生是這樣,我的孩子是這樣,一直到她們這代才沒有採礦的工作。所以每次看吳念真先生的電影我都會流淚,那種生活真的很苦,壓力很大,那是生死交關的工作,你根本無法預料。
當時礦坑很多禁忌,因為大家都怕出事,一旦出事就是出大事,誰也怕,所以女人是不能進礦坑的。我家也是這樣,我媽媽想辦法照顧我們,我爸去礦坑工作,我家有三個孩子,我是大姐,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。我結婚以後,我先生也在礦坑工作,我們是媒妁之言,相親結婚,父母之命,那時候女孩子傻,爸媽說好就好。不過那時候也民風純樸,外面走路手牽手就給人說閒話,要被罵死了,媒人來說我就嫁給他。
結婚後家裡也是很辛苦,我沒辦法也要開始工作,我就開始在附近做蓄電池工作,這就是煤礦附近會有的產業,要生產電力給他們用。我因為離家近,家裡附近就是煤礦區,我就做可以做的工作貼補家用。其實那時工作都危險,我的眼睛就是在那時候工作傷到的,可是也沒辦法,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找一份可以顧的到家裡的工作。蓄電池的工作有風險,可是對我來說剛好可以讓我顧家又賺錢,不無小補。
阿銀年輕的生活寫照,真的就像台灣早期的電影,那樣的一個礦工的妻子,生活承擔的擔心害怕,還有經濟壓力,常常變成夫妻吵架的主因。阿銀很努力,可是阿銀的先生,偏偏正是個風流子,喜歡藝術,也帶著藝術家浪蕩不受拘受的性格,對於音樂繪畫都著迷,把整副心力都放在那裡。在礦坑,生死壓力大,大家也習慣以飲酒的方式抒發壓力,阿銀的先生更是喝的兇了。在這樣的關係裡,阿銀幾乎在生活的壓力重擔下,又承受了夫妻間激烈的衝突。
先生愛畫畫、愛喝酒、愛風流,阿銀就更必須把家裡的壓力扛在身上。媒妁之言的婚姻,對阿銀來說,還懵懵懂懂,就開始面對生活的摩擦與無奈。阿銀常常是受傷卻又無人訴苦的,心裡也怨恨過、不平過,但是當時代的女性,往往吞忍的比較多。阿銀幾次想過放棄,最後卻還是支撐了下來。
我先生吃的少、愛喝酒,礦工的工作很危險,進去不知道有沒有命出來,所以他們下班就會在礦坑附近一起喝酒。雖然我先生是技術指導,不需要自己去挖,但是風險是一樣的,礦坑一塌大家都沒命活,我們做太太的,也只能擔心受怕。日子不好過,我們常吵架,我也受不了他風流。
雖然先生把藝術家的性格發揮到極致,愛畫學畫都由著他來,阿銀心裡是有怨的,但是阿銀記得在這麼多衝突爭吵的貧困生活中,有一些淺淺的印象,是關於先生的好。因為喜歡藝術,先生個性裡就是有孩子的脾性,帶起孩子來,就是大孩子帶小孩子。孩子都很喜歡爸爸,也都很愛跟先生玩,對阿銀來說,也許先生不是個好丈夫,但在那幾個清晰的畫面中,先生的確是個好爸爸。
家裡很窮,孩子多,需要大家彼此照顧負擔家計,雖然家裡窮吃不好,可是住在瑞芳好處就是空間很大。我先生會帶孩子會去河邊游泳,我記得啊!夏天的時候,太陽好大,我就在岸邊看,他在河邊教孩子學會游泳。他愛玩,孩子喜歡黏他,平常壓力大工作忙,他也沒時間跟孩子在一起。那一天我印象最深,他很有耐性,帶大家去河邊玩,我還帶了西瓜,等他們玩完水一起吃,我在岸上看,覺得那就是他,最好的時候。
我們生活苦,生一堆女兒才生到兒子,當時有些人家沒有孩子,都會跟我說,不然女孩子給我一個,但我絕對不給,這是我的堅持。有個是親戚,她生男孩我生女孩,說要交換,我先生就心動了,他很想要男孩。但我絕不,我跟他說:「要養你去養,我絕不養別人的孩子,我是沒讀書,但我的孩子我要自己顧著。」
為了生男孩,婆婆給我很多壓力,生很多女孩,讓我婆婆很不開心。那時候婆婆很嚴厲、很兇,我大肚子的時候我婆婆還不許孕婦從我家經過,怕把我該有的男孩生掉了。
有時候我心裡覺得很辛苦,但是沒辦法,心裡也會怨,覺得平平都是生小孩別人生男我生女,我有什麼辦法?我心裡覺得委屈又無可奈何。我一生孩子,人家就說又是女孩,一聽就是嫌惡,我婆婆罵我,我只能裝沒聽到,如果跟她回應就會吵架,我就算是覺得不平也只能忍耐。
阿銀努力生到第六個,才生出兒子,終結了生男生女的噩夢。窮歸窮,可是阿銀除了堅持自己的孩子要自己養,更堅持要供自己的孩子去唸書。也是爭氣,阿銀的孩子都讀到大學,成為阿銀最欣慰的一件事。
我會去借錢,拼了命也要讓孩子唸書,我自己的孩子,我希望他們可以去唸,可以去有一番成就,我苦一點沒關係。我自己也沒讀什麼書,家裡壓力也緊,但我就是想讓她們有機會可以念大學。我們辛苦,吃壞點沒關係,但是一家人,最要緊的就是要在一起,然後可以讓她們好好的讀書,過跟我們不一樣的生活。
阿銀的確很有能力,憑著這股堅持,辦到了讓每個孩子都在身邊,且可以受到高等教育,一生的辛苦就像是在這一刻有了代價。阿銀的先生退休以後,孩子也大了,孩子都上台北念書,就乾脆一家一起搬來台北住。先生的畫開始有名聲,賣畫漸漸可以賣到好價錢,阿銀的生活開始比較好過。生活經濟鬆了,感覺就比較輕鬆了,生活就沒這麼多辛苦的地方。
年輕苦,貧賤夫妻百事哀,我先生愛浪漫、愛才情、喜歡藝術,可是家裡這麼緊。先生個性風流,我們常常吵架,我先生六十歲退休後,我們開始關係變好。我們沒煩惱了,他也年紀大了不這麼愛玩了,我們就玩遍世界。又跟社團去爬山,又出國去寫生,他畫畫我遊覽,我覺得我們到那時才真正可以一起相處跟享福。他也成熟多了,我跟隨著他,相作伴,年輕的爭吵好像都過去了,能相守就是福,我就不去計較,感覺就很快樂。我們去山上,也去很多地方,生活無憂無慮,也開始有些錢可以買房,那是最快樂的一段。
爬山當成養生也當成運動,很好玩,我們只要假日都跟大家去登山。我們身體當時都很好,可能這也同時讓我們身體保持健康,是我的興趣。以前工作辛苦,養豬、養雞、養鵝、種菜,可能勞動慣了身體很好,以前人生活就是這樣,需要自給自足,住在煤礦的宿舍裡,吃的就自己想辦法,所以身體都鍛鍊的不錯。
對阿銀來說,在台北這段生活是最風光、最享受的,經過了年輕時的風風雨雨,吃過苦也受過傷,終於有撥雲見日的時候。丈夫的畫受到肯定,家裡經濟好轉,兩人有機會不再以爭吵做為相處,而可以一起到處遊玩,好像才真正找回生活的樂趣。直到先生過世之前,阿銀都感覺到自己幾乎就是苦盡甘來,雖然有時也會很懷念平溪的生活,但是新生活讓阿銀的生命充滿活力,也處處感受到生命的美好。
我也是會想念童年的生活啊!現在還有一個兒時的好朋友也住台北了,但年老的她腳不好,已經很久沒見面了,我常常想起她會打給他聊天。以前我們就住隔壁,都玩在一起,少女時她還會來我家睡覺,我們蓋同一條棉被聊天,感情真的很好,像姐妹一樣。後來我們來台北時,我們都各自去彼此家玩過。
不過現在這些朋友,走的走了病的病了,老朋友很多都不在了,我也覺得好像會寂寞的感覺。尤其是我先生走了以後,我就覺得害怕,但是又沒辦法,生死就是這樣,怕也沒用。我就是懷念那些好日子,以前一起玩的朋友,還有我先生跟我到處去玩的時候。
二十歲阿銀結婚,嫁給大八歲的先生,阿銀住到瑞芳來,生活經驗倒是很類似的。阿銀的父親是礦工,對阿銀來說從小就看爸爸在礦坑裡賣命,嫁給先生後,只是換了一個礦坑。那時整個瑞芳平溪一代,就是這樣的生活方式,以礦坑的產業為主。
吳念真的小說就是我的人生寫照,我自己的家就是這樣,我的先生是這樣,我的孩子是這樣,一直到她們這代才沒有採礦的工作。所以每次看吳念真先生的電影我都會流淚,那種生活真的很苦,壓力很大,那是生死交關的工作,你根本無法預料。
當時礦坑很多禁忌,因為大家都怕出事,一旦出事就是出大事,誰也怕,所以女人是不能進礦坑的。我家也是這樣,我媽媽想辦法照顧我們,我爸去礦坑工作,我家有三個孩子,我是大姐,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。我結婚以後,我先生也在礦坑工作,我們是媒妁之言,相親結婚,父母之命,那時候女孩子傻,爸媽說好就好。不過那時候也民風純樸,外面走路手牽手就給人說閒話,要被罵死了,媒人來說我就嫁給他。
結婚後家裡也是很辛苦,我沒辦法也要開始工作,我就開始在附近做蓄電池工作,這就是煤礦附近會有的產業,要生產電力給他們用。我因為離家近,家裡附近就是煤礦區,我就做可以做的工作貼補家用。其實那時工作都危險,我的眼睛就是在那時候工作傷到的,可是也沒辦法,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找一份可以顧的到家裡的工作。蓄電池的工作有風險,可是對我來說剛好可以讓我顧家又賺錢,不無小補。
阿銀年輕的生活寫照,真的就像台灣早期的電影,那樣的一個礦工的妻子,生活承擔的擔心害怕,還有經濟壓力,常常變成夫妻吵架的主因。阿銀很努力,可是阿銀的先生,偏偏正是個風流子,喜歡藝術,也帶著藝術家浪蕩不受拘受的性格,對於音樂繪畫都著迷,把整副心力都放在那裡。在礦坑,生死壓力大,大家也習慣以飲酒的方式抒發壓力,阿銀的先生更是喝的兇了。在這樣的關係裡,阿銀幾乎在生活的壓力重擔下,又承受了夫妻間激烈的衝突。
先生愛畫畫、愛喝酒、愛風流,阿銀就更必須把家裡的壓力扛在身上。媒妁之言的婚姻,對阿銀來說,還懵懵懂懂,就開始面對生活的摩擦與無奈。阿銀常常是受傷卻又無人訴苦的,心裡也怨恨過、不平過,但是當時代的女性,往往吞忍的比較多。阿銀幾次想過放棄,最後卻還是支撐了下來。
我先生吃的少、愛喝酒,礦工的工作很危險,進去不知道有沒有命出來,所以他們下班就會在礦坑附近一起喝酒。雖然我先生是技術指導,不需要自己去挖,但是風險是一樣的,礦坑一塌大家都沒命活,我們做太太的,也只能擔心受怕。日子不好過,我們常吵架,我也受不了他風流。
雖然先生把藝術家的性格發揮到極致,愛畫學畫都由著他來,阿銀心裡是有怨的,但是阿銀記得在這麼多衝突爭吵的貧困生活中,有一些淺淺的印象,是關於先生的好。因為喜歡藝術,先生個性裡就是有孩子的脾性,帶起孩子來,就是大孩子帶小孩子。孩子都很喜歡爸爸,也都很愛跟先生玩,對阿銀來說,也許先生不是個好丈夫,但在那幾個清晰的畫面中,先生的確是個好爸爸。
家裡很窮,孩子多,需要大家彼此照顧負擔家計,雖然家裡窮吃不好,可是住在瑞芳好處就是空間很大。我先生會帶孩子會去河邊游泳,我記得啊!夏天的時候,太陽好大,我就在岸邊看,他在河邊教孩子學會游泳。他愛玩,孩子喜歡黏他,平常壓力大工作忙,他也沒時間跟孩子在一起。那一天我印象最深,他很有耐性,帶大家去河邊玩,我還帶了西瓜,等他們玩完水一起吃,我在岸上看,覺得那就是他,最好的時候。
我們生活苦,生一堆女兒才生到兒子,當時有些人家沒有孩子,都會跟我說,不然女孩子給我一個,但我絕對不給,這是我的堅持。有個是親戚,她生男孩我生女孩,說要交換,我先生就心動了,他很想要男孩。但我絕不,我跟他說:「要養你去養,我絕不養別人的孩子,我是沒讀書,但我的孩子我要自己顧著。」
為了生男孩,婆婆給我很多壓力,生很多女孩,讓我婆婆很不開心。那時候婆婆很嚴厲、很兇,我大肚子的時候我婆婆還不許孕婦從我家經過,怕把我該有的男孩生掉了。
有時候我心裡覺得很辛苦,但是沒辦法,心裡也會怨,覺得平平都是生小孩別人生男我生女,我有什麼辦法?我心裡覺得委屈又無可奈何。我一生孩子,人家就說又是女孩,一聽就是嫌惡,我婆婆罵我,我只能裝沒聽到,如果跟她回應就會吵架,我就算是覺得不平也只能忍耐。
阿銀努力生到第六個,才生出兒子,終結了生男生女的噩夢。窮歸窮,可是阿銀除了堅持自己的孩子要自己養,更堅持要供自己的孩子去唸書。也是爭氣,阿銀的孩子都讀到大學,成為阿銀最欣慰的一件事。
我會去借錢,拼了命也要讓孩子唸書,我自己的孩子,我希望他們可以去唸,可以去有一番成就,我苦一點沒關係。我自己也沒讀什麼書,家裡壓力也緊,但我就是想讓她們有機會可以念大學。我們辛苦,吃壞點沒關係,但是一家人,最要緊的就是要在一起,然後可以讓她們好好的讀書,過跟我們不一樣的生活。
阿銀的確很有能力,憑著這股堅持,辦到了讓每個孩子都在身邊,且可以受到高等教育,一生的辛苦就像是在這一刻有了代價。阿銀的先生退休以後,孩子也大了,孩子都上台北念書,就乾脆一家一起搬來台北住。先生的畫開始有名聲,賣畫漸漸可以賣到好價錢,阿銀的生活開始比較好過。生活經濟鬆了,感覺就比較輕鬆了,生活就沒這麼多辛苦的地方。
年輕苦,貧賤夫妻百事哀,我先生愛浪漫、愛才情、喜歡藝術,可是家裡這麼緊。先生個性風流,我們常常吵架,我先生六十歲退休後,我們開始關係變好。我們沒煩惱了,他也年紀大了不這麼愛玩了,我們就玩遍世界。又跟社團去爬山,又出國去寫生,他畫畫我遊覽,我覺得我們到那時才真正可以一起相處跟享福。他也成熟多了,我跟隨著他,相作伴,年輕的爭吵好像都過去了,能相守就是福,我就不去計較,感覺就很快樂。我們去山上,也去很多地方,生活無憂無慮,也開始有些錢可以買房,那是最快樂的一段。
爬山當成養生也當成運動,很好玩,我們只要假日都跟大家去登山。我們身體當時都很好,可能這也同時讓我們身體保持健康,是我的興趣。以前工作辛苦,養豬、養雞、養鵝、種菜,可能勞動慣了身體很好,以前人生活就是這樣,需要自給自足,住在煤礦的宿舍裡,吃的就自己想辦法,所以身體都鍛鍊的不錯。
對阿銀來說,在台北這段生活是最風光、最享受的,經過了年輕時的風風雨雨,吃過苦也受過傷,終於有撥雲見日的時候。丈夫的畫受到肯定,家裡經濟好轉,兩人有機會不再以爭吵做為相處,而可以一起到處遊玩,好像才真正找回生活的樂趣。直到先生過世之前,阿銀都感覺到自己幾乎就是苦盡甘來,雖然有時也會很懷念平溪的生活,但是新生活讓阿銀的生命充滿活力,也處處感受到生命的美好。
我也是會想念童年的生活啊!現在還有一個兒時的好朋友也住台北了,但年老的她腳不好,已經很久沒見面了,我常常想起她會打給他聊天。以前我們就住隔壁,都玩在一起,少女時她還會來我家睡覺,我們蓋同一條棉被聊天,感情真的很好,像姐妹一樣。後來我們來台北時,我們都各自去彼此家玩過。
不過現在這些朋友,走的走了病的病了,老朋友很多都不在了,我也覺得好像會寂寞的感覺。尤其是我先生走了以後,我就覺得害怕,但是又沒辦法,生死就是這樣,怕也沒用。我就是懷念那些好日子,以前一起玩的朋友,還有我先生跟我到處去玩的時候。
身體的衰老與疾病:最甜蜜的負擔,忌口不忌口。
阿銀的左眼有輕微的白內障,醫生說這主要是老化的現象,如果阿銀平常還有辦法看到就將就一下,不一定要開刀,開刀也不一定會好,可能會開刀後過個幾年,又看不清了。阿銀不想多挨這刀,所以在可以看的範圍裡,阿銀就將就一點,好在阿銀的白內障不嚴重,否則依阿銀右眼失明的情況,可能真的會難以平衡視力上的缺陷。阿銀其實已經習慣一眼看世界的方式了,視覺上最大的差異是對深度的判斷會失準,但是多年來,阿銀自有一套辦法。所以現在對阿銀來說,視力不是大問題,人老了,零件也會壞,阿銀覺得這也是自然,就像聽力也開始減退,阿銀也沒放在心上。
糖尿病十幾年了,阿銀常常想吃糖又要控制,這大概是最讓阿銀覺得苦惱的地方。大家都要阿銀忌口,有時候也會起衝突,阿銀對於口腹之慾難以抗拒,但是女兒們也很煩惱。
我喜歡吃水果,餅乾糖果。我有活動假牙,可以拔起來。我需要我女兒幫我切小片慢慢吃,沒辦法像年輕人這樣大口啃。我的牙齒會滑,我的食物要切的細小,我才好咬。我會自己把它切小,只要切小塊我都可以吃,只是吃的比較慢。我的食欲很好,但是糖尿病不能多吃,糖尿病就是忌口,可是我就是愛吃鬼,沒控制好的時候也有。血糖高我就緊張,我女兒是護士,會固定替我量血壓,如果高了會罵我,偷吃真的就會馬上就飆高,一點都不能瞞。我其實也會緊張,以前看我先生走的時候那麼痛苦,我就覺得好像還是要注意健康。
我喜歡看電視時吃花生,最喜歡這樣配,這跟小時候有影響。小時後沒水果吃也沒點心,連飯都沒得吃,只能吃番薯、番薯籤,自己種菜種番薯,這樣比較不花錢。可能是因為這樣,我口慾真的很好,小時候沒有機會吃這麼多好吃的東西,現在就會覺得很愛吃。只要有新產品,點心餅乾,我就會買回來,吃吃看,對我來說這就是美味的好東西,就是要提醒自己,不要吃太多。
糖尿病十幾年了,阿銀常常想吃糖又要控制,這大概是最讓阿銀覺得苦惱的地方。大家都要阿銀忌口,有時候也會起衝突,阿銀對於口腹之慾難以抗拒,但是女兒們也很煩惱。
我喜歡吃水果,餅乾糖果。我有活動假牙,可以拔起來。我需要我女兒幫我切小片慢慢吃,沒辦法像年輕人這樣大口啃。我的牙齒會滑,我的食物要切的細小,我才好咬。我會自己把它切小,只要切小塊我都可以吃,只是吃的比較慢。我的食欲很好,但是糖尿病不能多吃,糖尿病就是忌口,可是我就是愛吃鬼,沒控制好的時候也有。血糖高我就緊張,我女兒是護士,會固定替我量血壓,如果高了會罵我,偷吃真的就會馬上就飆高,一點都不能瞞。我其實也會緊張,以前看我先生走的時候那麼痛苦,我就覺得好像還是要注意健康。
我喜歡看電視時吃花生,最喜歡這樣配,這跟小時候有影響。小時後沒水果吃也沒點心,連飯都沒得吃,只能吃番薯、番薯籤,自己種菜種番薯,這樣比較不花錢。可能是因為這樣,我口慾真的很好,小時候沒有機會吃這麼多好吃的東西,現在就會覺得很愛吃。只要有新產品,點心餅乾,我就會買回來,吃吃看,對我來說這就是美味的好東西,就是要提醒自己,不要吃太多。
重要的情感與經驗:媽媽的話,女人家的命運。
我媽媽對我影響最大,因為我年輕時,剛結婚,生活很辛苦,會跟我先生吵架,傷心了生氣了,我就回家哭訴。我媽就會苦勸我,說這就是一款人一款命,我離婚再嫁,也是一樣的,叫我不要吵架,叫我不要離婚,叫我忍耐。
有時候我覺得根本聽不進去,我沒辦法忍耐,生活很多事情我都覺得很痛苦,可是媽媽的話對我很重要,媽媽說要忍我就想辦法忍。我家裡爸爸也是礦工,我媽也吃很多苦,那個年代就是這樣,女子的命比較苦。我媽媽都會苦心勸我,我也沒人去說這些事情,久了我也就認命。我媽媽叫我要認命,一生馬馬虎虎,也就過了,沒什麼好計較的,人的命是天注定。
阿銀的一生,從最苦到最甜,好像就是媽媽的一句認命,就讓阿銀馬馬虎虎闖過去。心裡翻來覆去煎熬的時候也有,但是到老,阿銀也不知道媽媽當初那番話到底是對不對。心裡真正的哀怨放久了,好像也會變質,像是阿銀跟先生老的時候感情好,到底是不是因為阿銀學會了忍耐跟認命,換到的白頭相守?或是當年如果沒有媽媽那席話的苦勸,阿銀是不是就會往人生新的地方去?阿銀沒有答案,年輕時的爭吵,阿銀只一心想著生活可以過就好,什麼都別不跟人計較,身為女子,要硬去爭硬去討,又會有什麼好下場呢?
隨便隨便,馬馬虎虎,阿銀那個年代的女子,能守得的幸福,就是這樣的幸福。阿銀相信,這樣感情比較不會不好,這麼多年過去了,兩個人從媒妁之言,互不相識,到一起生活一輩子,中間得經過多少忍讓跟衝擊,感情也像是生活纏繞了太多瑣事,變的無從辨認。對阿銀來說,是不是愛不重要,有沒有愛不重要,但是生活了一輩子,兩人的關係早就無法分割,那就是老伴。如果沒有相依偎,也是孤單一人,所以這樣的一個男人,阿銀無法釐清心裡對他到底是什麼感情,但失去他,阿銀覺得好像就失去一半,頓然所失。
那些年的福禍相依,所釀成不可或缺的一半,就是阿銀對先生的感覺。先生走了,阿銀只好承受剩下來的那個人得承受的失落。
有時候我覺得根本聽不進去,我沒辦法忍耐,生活很多事情我都覺得很痛苦,可是媽媽的話對我很重要,媽媽說要忍我就想辦法忍。我家裡爸爸也是礦工,我媽也吃很多苦,那個年代就是這樣,女子的命比較苦。我媽媽都會苦心勸我,我也沒人去說這些事情,久了我也就認命。我媽媽叫我要認命,一生馬馬虎虎,也就過了,沒什麼好計較的,人的命是天注定。
阿銀的一生,從最苦到最甜,好像就是媽媽的一句認命,就讓阿銀馬馬虎虎闖過去。心裡翻來覆去煎熬的時候也有,但是到老,阿銀也不知道媽媽當初那番話到底是對不對。心裡真正的哀怨放久了,好像也會變質,像是阿銀跟先生老的時候感情好,到底是不是因為阿銀學會了忍耐跟認命,換到的白頭相守?或是當年如果沒有媽媽那席話的苦勸,阿銀是不是就會往人生新的地方去?阿銀沒有答案,年輕時的爭吵,阿銀只一心想著生活可以過就好,什麼都別不跟人計較,身為女子,要硬去爭硬去討,又會有什麼好下場呢?
隨便隨便,馬馬虎虎,阿銀那個年代的女子,能守得的幸福,就是這樣的幸福。阿銀相信,這樣感情比較不會不好,這麼多年過去了,兩個人從媒妁之言,互不相識,到一起生活一輩子,中間得經過多少忍讓跟衝擊,感情也像是生活纏繞了太多瑣事,變的無從辨認。對阿銀來說,是不是愛不重要,有沒有愛不重要,但是生活了一輩子,兩人的關係早就無法分割,那就是老伴。如果沒有相依偎,也是孤單一人,所以這樣的一個男人,阿銀無法釐清心裡對他到底是什麼感情,但失去他,阿銀覺得好像就失去一半,頓然所失。
那些年的福禍相依,所釀成不可或缺的一半,就是阿銀對先生的感覺。先生走了,阿銀只好承受剩下來的那個人得承受的失落。
特殊事件:保佑與思念。
上個月去拜我先生,我就會心情比較好。我會跟他說話,替他唸經,希望他在那裡也過得好,我請他照顧我們全家,家裡的人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跟他說,叫他要保佑大家。
阿銀的女兒都知道,只要去看爸爸,回家阿銀就會煮一桌菜,心情特別好,跟子孫一起吃一桌團圓菜,好像爸爸還在一樣。小時候爸爸是天,全家靠他生活,孩子都知道爸爸對媽媽來說意義深遠。阿銀是個稱職的賢妻良母,照顧一家人從來都很周到。阿銀這份想念,孩子都感受的到,尤其那些年,當先生的名氣嶄露頭角以後。阿銀分享著那份驕傲,感覺自己也被先生的好所榮耀著,處處備受禮遇,也享盡尊榮的對待。那段日子阿銀的快樂與得意,孩子都清楚明白。
所以孩子盡可能做到的,就是在爸爸去世後,體諒媽媽的悲傷失落。吵鬧一輩子的夫妻,到老來可以快快樂樂,對孩子來說是很難能可貴的事情。先生走後,阿銀消沉了一陣子,孩子心裡著急之餘,就盡量想辦法帶阿銀到處去玩,讓阿銀感受到生命的活躍不會隨著父親的離開消失,還可以繼續延續。
遇到清明過節的時候,就陪阿銀去跟爸爸上香,阿銀會把生活發生的大小事跟先生報告。這種牽掛與思念,透過訴說這些生活中的小事,阿銀得到紓解,幾乎可以在上香完之後,立刻感覺到阿銀的心好像就踏實了。也因為這樣,孩子們如果沒有事情,清明過節或是忌日,一定會把時間排開,專程陪阿銀去上香,留那一個空間讓媽媽抒發想念,是孩子對阿銀的了然與貼心。
阿銀的女兒都知道,只要去看爸爸,回家阿銀就會煮一桌菜,心情特別好,跟子孫一起吃一桌團圓菜,好像爸爸還在一樣。小時候爸爸是天,全家靠他生活,孩子都知道爸爸對媽媽來說意義深遠。阿銀是個稱職的賢妻良母,照顧一家人從來都很周到。阿銀這份想念,孩子都感受的到,尤其那些年,當先生的名氣嶄露頭角以後。阿銀分享著那份驕傲,感覺自己也被先生的好所榮耀著,處處備受禮遇,也享盡尊榮的對待。那段日子阿銀的快樂與得意,孩子都清楚明白。
所以孩子盡可能做到的,就是在爸爸去世後,體諒媽媽的悲傷失落。吵鬧一輩子的夫妻,到老來可以快快樂樂,對孩子來說是很難能可貴的事情。先生走後,阿銀消沉了一陣子,孩子心裡著急之餘,就盡量想辦法帶阿銀到處去玩,讓阿銀感受到生命的活躍不會隨著父親的離開消失,還可以繼續延續。
遇到清明過節的時候,就陪阿銀去跟爸爸上香,阿銀會把生活發生的大小事跟先生報告。這種牽掛與思念,透過訴說這些生活中的小事,阿銀得到紓解,幾乎可以在上香完之後,立刻感覺到阿銀的心好像就踏實了。也因為這樣,孩子們如果沒有事情,清明過節或是忌日,一定會把時間排開,專程陪阿銀去上香,留那一個空間讓媽媽抒發想念,是孩子對阿銀的了然與貼心。
暮年感受:生死有命,好走就好。
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一件事,就是老了可以好好的死,這就是最重要的事,不要病苦。反正大家都要死,不拖不辛苦這樣走最好,也不要折磨孩子,久病拖累孩子。如果要死,最好一兩天就死掉,那就是最有福氣的事情。
阿銀的先生是鼻咽癌過世的,在醫院住五個月,無法進食,最後離開的時候,身體非常瘦小,那一幕對阿銀來說永生難忘。阿銀既心疼,又感到恐懼,原來一個人備受病苦折磨,居然可以這麼不成人形。阿銀覺得先生很可憐,不能吃不能喝不能講話,活生生的人,慢慢的乾枯下去,沒人可以為他做些什麼。病的人苦,看的人更苦,苦在無法分擔,苦在不能替代,只能看著自己親愛的人,走向生命的終點。
阿銀對於這樣的恐懼感受深切,那幾個夜晚看著先生默默流下眼淚不能成眠,阿銀也跟著哭了。人生很脆弱,無常要來要走都不由人,先生一輩子愛美好動,在床上卻不能言語。阿銀無法照顧,請了看護,可是阿銀看著先生的眼睛,常常感覺先生也有很多話想跟阿銀說,好像這些年這時候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突然立體起來。阿銀好想知道先生當時在想什麼,但是當先生越來越虛弱,阿銀只覺得恐懼也如影隨形,心裡感覺得到,時候要到了,可是那不捨,多麼不捨。
我不希望是這樣,不能講話不能吃飯,插管氣切,讓我覺得很可怕,也很辛苦。我請人照顧,他沒辦法吃越來越瘦,只靠打針,我覺得這樣太辛苦,我心裡也覺得看了很難受。他很重視體面,可是最後的模樣卻是那麼不堪,我不知道我要怎麼形容我的心情,知道生命無常,可是他先走一步我還是覺得很害怕。我不知道這一生都跟他一起過,他走了我要怎麼辦,我也害怕我自己以後也會面對一樣的生老病死,真的是心裡千頭萬緒。我只會哭,我那時候真是天天都想哭,看他病成這樣我也哭;他走我也哭;他走後,我也哭。我想那時候我才真正覺得,我跟他就是夫妻牽手,誰少了誰都會覺得痛苦。
對現在的阿銀來說,最大遺憾就是老伴太早走,總是希望還能像那些年一樣,有先生陪著再到處去玩,那是一個最幸福的時光,也是再也不可能的美好回憶。
他開心我也開心,跟他一起去朋友的聚會,大家都讚賞他,我也很開心。畫很值錢,他有很多學生,他們學生會邀請我們去開畫展,辦在很棒的畫廊,還請我們去高級餐廳吃飯。有一次我先生把畫送給他的母校,她們列隊歡迎,這些場合他都帶我參與。我們吃好吃東西,穿得漂漂亮亮,大家盛重招待,這些事情我永遠忘不掉,那是最棒的一部分。
對於那段回憶,阿銀放在心裡珍惜。先生已經過世五年,慢慢的,阿銀也開始面對自己即將衰老,且面對死亡的威脅,阿銀希望可以輕鬆點的離開人世。這一生阿銀沒什麼念書,只知道做人的道理就是別做壞事,要努力聽話,長輩教導要聽,生活要懂得勤儉。
你若不省著點的話,要用時誰會借你?我那個年代,東西壞了我們不丟,我們會努力修好它。很多事情要去想開、去努力、也要忍耐,這就是我們的教育。不要浪費食物,我就是這樣生活過來的。我嚐過求助無援的境地,就知道平常要自己努力、要省,急用時才能救急。我嚐過窮的滋味,所以很疼惜東西,不輕易丟掉。我重視教育,因為這樣才會有機會有更好的生活。
客廳上擺著先生畫的那幅自畫像,阿銀習慣天天給他擦去灰塵,細細地,也回味那一段幸福時光。在阿銀的晚年,屬於先生的記憶,就剩這張畫,陪著阿銀度過每一天。
「美珠說她先生也退休了,你在天頂,也要保佑你女婿身體健康,知嗎?」阿銀對著畫像,細細地擦。
阿銀的先生是鼻咽癌過世的,在醫院住五個月,無法進食,最後離開的時候,身體非常瘦小,那一幕對阿銀來說永生難忘。阿銀既心疼,又感到恐懼,原來一個人備受病苦折磨,居然可以這麼不成人形。阿銀覺得先生很可憐,不能吃不能喝不能講話,活生生的人,慢慢的乾枯下去,沒人可以為他做些什麼。病的人苦,看的人更苦,苦在無法分擔,苦在不能替代,只能看著自己親愛的人,走向生命的終點。
阿銀對於這樣的恐懼感受深切,那幾個夜晚看著先生默默流下眼淚不能成眠,阿銀也跟著哭了。人生很脆弱,無常要來要走都不由人,先生一輩子愛美好動,在床上卻不能言語。阿銀無法照顧,請了看護,可是阿銀看著先生的眼睛,常常感覺先生也有很多話想跟阿銀說,好像這些年這時候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突然立體起來。阿銀好想知道先生當時在想什麼,但是當先生越來越虛弱,阿銀只覺得恐懼也如影隨形,心裡感覺得到,時候要到了,可是那不捨,多麼不捨。
我不希望是這樣,不能講話不能吃飯,插管氣切,讓我覺得很可怕,也很辛苦。我請人照顧,他沒辦法吃越來越瘦,只靠打針,我覺得這樣太辛苦,我心裡也覺得看了很難受。他很重視體面,可是最後的模樣卻是那麼不堪,我不知道我要怎麼形容我的心情,知道生命無常,可是他先走一步我還是覺得很害怕。我不知道這一生都跟他一起過,他走了我要怎麼辦,我也害怕我自己以後也會面對一樣的生老病死,真的是心裡千頭萬緒。我只會哭,我那時候真是天天都想哭,看他病成這樣我也哭;他走我也哭;他走後,我也哭。我想那時候我才真正覺得,我跟他就是夫妻牽手,誰少了誰都會覺得痛苦。
對現在的阿銀來說,最大遺憾就是老伴太早走,總是希望還能像那些年一樣,有先生陪著再到處去玩,那是一個最幸福的時光,也是再也不可能的美好回憶。
他開心我也開心,跟他一起去朋友的聚會,大家都讚賞他,我也很開心。畫很值錢,他有很多學生,他們學生會邀請我們去開畫展,辦在很棒的畫廊,還請我們去高級餐廳吃飯。有一次我先生把畫送給他的母校,她們列隊歡迎,這些場合他都帶我參與。我們吃好吃東西,穿得漂漂亮亮,大家盛重招待,這些事情我永遠忘不掉,那是最棒的一部分。
對於那段回憶,阿銀放在心裡珍惜。先生已經過世五年,慢慢的,阿銀也開始面對自己即將衰老,且面對死亡的威脅,阿銀希望可以輕鬆點的離開人世。這一生阿銀沒什麼念書,只知道做人的道理就是別做壞事,要努力聽話,長輩教導要聽,生活要懂得勤儉。
你若不省著點的話,要用時誰會借你?我那個年代,東西壞了我們不丟,我們會努力修好它。很多事情要去想開、去努力、也要忍耐,這就是我們的教育。不要浪費食物,我就是這樣生活過來的。我嚐過求助無援的境地,就知道平常要自己努力、要省,急用時才能救急。我嚐過窮的滋味,所以很疼惜東西,不輕易丟掉。我重視教育,因為這樣才會有機會有更好的生活。
客廳上擺著先生畫的那幅自畫像,阿銀習慣天天給他擦去灰塵,細細地,也回味那一段幸福時光。在阿銀的晚年,屬於先生的記憶,就剩這張畫,陪著阿銀度過每一天。
「美珠說她先生也退休了,你在天頂,也要保佑你女婿身體健康,知嗎?」阿銀對著畫像,細細地擦。